第20章 第 20 章(捉虫)(1/2)
顾家院子里晒了几簸箕的梅干菜,阳光暖暖,院子里满满一股菜香扑鼻。
赵家佑闻不来这味,鼻子抽动了两下,伸手将顾昭往院子外头扯。
“走,你还磨磨蹭蹭啥!咱们瞧瞧去,瞧了你就知道了。”忽然,他面上好似想起了什么,探头探脑的左右瞧了瞧。
顾昭莫名:“这是怎么了?”
赵家佑压低了声音:“昭啊,你那灵醒的鼻子和眼睛还在吧。”
顾昭:......
“在。”
赵家佑庆幸的拍了拍胸口。
“那可太好了,一会儿啊,你帮我看看,瞧瞧那船上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。”
他加重了语气,大青虫样的浓眉挤了挤。
“就咱们摇竹娘那日遇到的那种,你懂吧。”
顾昭:......
“懂!”
真是可怜的家佑哥,明明前段日子还是敢夜里说鬼的潇洒哥,现在倒好,青天白日的,居然连提都不敢提了!
顾昭不解:“不过话又说回来,你这么害怕干嘛,反正你夜里在家又不出门。”
“你别担心,这世界上有鬼便有神,你夜里在家里睡着,屋舍大门有门神,灶间有灶神,地里有土地公,就连猪圈,都有紫姑......你怕什么啊。”
紫姑,也就是民间说的厕神,也有人称为坑三姑娘,传说中是富人的小妾,她生性善良却遇人不淑,在婆家遭人嫉恨后于正月十五那日被害死在厕坑。
上天怜其有德,让她幻化成了厕神。
农家的厕坑和猪圈一般在一处,也就是土话里说的圂厕,所以,正月十五祈福时,是在猪圈处设供摆果,祭拜紫姑神的。
十五那日,他们去摇竹娘,路上还瞧见好些个伯娘婶子迎紫姑呢。
按顾昭来想,这连猪圈都有神,赵家佑夜里在家中待着,实在是没什么可害怕的。
赵家佑斜睨过去,“说的简单,你瞧见了?”
顾昭一窒:这倒没有。
鬼倒是真的见了好几只。
赵家佑了然:“是嘛,你这灵醒的鼻子和眼睛也只瞧见过那东西,没有见过神,可见神仙就跟咱们的官老爷一样,忙碌着呢。”
“像我们这样的贫民百姓,不遇到事情还好,要是真的遇到了事,还是得靠我们自己!”
赵家佑想起摇竹娘那次,神仙来了吗?没来!
最后还是靠着他和裴表弟的童子尿,打退了那可怕的金凤仙!想到这,他忍不住昂了昂胸膛。
顾昭:……
“呵呵,在理,此言在理。”
赵家佑松了劲儿:“再说了,我今儿跑来找你,是要拜托你一件事的。”他面上有颓然之色。
顾昭肃容,不自觉的站直了身子,“怎么了?出什么事了吗?”
“家佑哥,要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,你只管说,我阿爷受伤这段日子,我顾家受赵叔恩惠颇多,要是有什么事,昭定然尽心尽力,无敢不从!”
赵家佑感动,用力的拍了拍顾昭,“好顾昭!”
他放下手,跟着顾昭往前走,一边说道。
“还不是我娘,她呀,平时贪便宜还能说是节俭,这入口的东西,她也能瞎来!”
“前些日子,市集上来了一个面生的汉子,他家的菌菇和木耳这等山珍货卖得格外贱价,我阿娘贪便宜,就买了好大一袋。”
“她说我阿爹夜里上值辛苦了,这不,那大肉炖菌菇只有我阿爹吃的份……”
“结果你也知道了,我阿爹肚子疼得厉害,整个人都拉虚了。”
“还没有好吗?”顾昭连忙追问。
前两日夜里当值,赵刀是喊着肚子疼,后来迟迟不见他寻来,最后还是顾昭不放心,又回去寻他,这才将他送回去了。
这两夜,都是顾昭一个人顶两个,独自一人在街上巡逻打更。
赵家佑摇了摇头,“好是好多了,就是腿脚还瘫软着,不大使得上劲儿。”
“请大夫瞧过没?”顾昭想了想,为上次给她阿爷瞧伤的唐老大夫做推荐。
“德安堂的唐老大夫就很不错,人心善医术又好,我阿爷这几天都好多了。”
前段日子倒春寒,顾春来犯了风寒,也是请唐老大夫瞧的,他往旧方子里又添了几味药,顾春来吃了几贴下去,那咳疾就好了许多。
别的不说,她方才去瞧了瞧,她阿爷都能吃下满满的一碗饭了。
老人家只要能吃,那就能让家里的小辈安心。
……
赵家佑:“看了,请的就是唐老大夫,说是我爹吃的菌菇不对劲。”
“唐老大夫说了,咱们玉溪镇也出了几个这样的病例,大家互相一问,这才发现是菌菇有问题,他们都和我娘一样贪便宜,买了那面生汉子的菌菇,眼下是寻不到卖货的人了。”
“唉,我爹伤到了肠子,得将养几天。”
顾昭跟着叹息一声:“没事就好。”
她阿爷和赵叔,这是难兄难弟啊。
……
赵家佑:“这不,我爹说了,老让你一个人当值也不好,叫我替他几天班,你也知道,我怕那东西怕得厉害,所以,我今儿特意过来找你,就是麻烦你多照顾我几分。”
顾昭:“嗐,就这点事啊!”
“你就是不说,我也会的。”
赵家佑挠了挠头,笑得有些憨厚。
顾昭:“那你不去学堂了吗?”
赵家佑:“过几天就去,等我阿爹好了,我就去学堂了。”
“嗯。”顾昭应下,没有再继续说话。
两人一路往前走,很快便来到赵家佑说的出事地方。
……
这是一处河堤,此时冬末早春时节,零星的嫩芽从枯枝中复苏,颤颤巍巍的钻出脑袋,迎着风微微摇摆。
清风吹拂过河面,水波拍打着岸边的湿泥,连带着,河面上的那艘乌蓬小船也跟着一晃一晃。
岸边好些个汉子妇人,还有些阿公阿婆,各个围在河堤旁,你一言我一语,指着船交头接耳。
赵家佑扯了扯顾昭,“喏,就是这艘船了。”
顾昭瞧了几眼,眼里有困惑。
没有啊,里头什么都没有,就正常的一艘乌篷船嘛!
……
“顾昭,顾昭,顾小昭,这儿!”
人群中,一道娇娇柔柔的声音朝顾昭唤道。
赵家佑胳膊肘捅了捅顾昭,“嘿,叫你呢!”
顾昭顺着声音看去,原来是隔壁的王慧心,此时她正冲自己挥手。
顾昭拖着赵家佑挤了过去,不忘小声嘟囔道。
“你们这是约好了吗?一个两个的,怎么都喊我顾小昭!”
就连金凤仙那鬼丫头,也是喊她小昭哥哥长,小昭哥哥短的。
小昭,小昭,听过去就没半点气势!
赵家佑还没说话,前头的王慧心已经拿绣帕捂着嘴偷笑了,“谁让你比我们小了。”
她今儿穿了件梅染色的薄袄,简简单单,颜色瞧过去甚至有几分暗沉,并不是她这般豆蔻之年的少女惯常爱穿的艳丽衣物。
但她面容白皙美丽,身型高挑,一头乌发高高的盘起,上头缀一块深竹月色的纱巾。
更衬得她肤白貌美,神彩耀人。
顾昭走过去,她发现美人不愧是美人,就算是熙攘的人群中,美人旁边站着的地方,也比别的地方来得空旷。
当然,这也可能是慑于她手中握着的那把竹竿镰刀。
顾昭冲王慧心笑了笑。
王慧心手肘间挎着小篮子,里头好些朵新嫩的香椿芽,另一手握着竹竿,上头的镰刀磨得又利又亮。
阳光一照,刀口折射出刺眼的刀芒。
“慧心阿姐,这个给我拿吧。”
顾昭正要去接王慧心手中的竹竿镰刀,不想她一把将肘中的篮子塞了过去,另一手的竹竿镰刀纹丝不动。
王慧心笑吟吟,“有心了,你拿这个吧。”
顾昭的手顿了顿。
只见王慧心握紧竹竿镰刀,一双漂亮的眼眸往旁边扫了扫,顿时,偷偷往这边瞧的视线少了许多。
顾昭甚至瞧见,有一个妇人偷偷的拧了拧自家偷瞧王慧心的汉子,王慧心显然也瞧见了,她鼻孔里微微哼了哼气。
顾昭:......
嘤!人漂亮,就连鼻孔出气都这般可爱。
顾昭瞧了一眼旁边的赵家佑。
还好还好,她还不是最不争气的,这家佑哥已经手脚不知往哪里摆了。
......
顾昭挎好小篮子,这才和众人一起瞧河中的乌蓬船。
这是一艘八成新的载客乌蓬船,可以看出船家很爱惜它,里里外外整理得干净又整齐,在船舱和甲板相隔的乌蓬下,几枚小木雕用红绳坠着。
有小鱼模样,也有小龟模样……瞧过去别有童趣。
水岸边,两个汉子挽起了裤腿,淌水在河里和船上四处翻看。
顾昭:“慧心阿姐,这船是怎么了?”
……
王慧心今儿在外头采香椿,倒是比顾昭先听到动静,就连赵家佑也没她瞧得多,听到顾昭一问,当下指了指河里的那个青年,开口道。
“喏,这船是元伯先发现的。”
王慧心口中的元伯是个瘦高的青年,之所以叫元伯,仅仅因为他姓元名伯。
约莫二十来岁,听说没有娶婆娘,平日里为人沉默,也不见他种什么田,每日只是出船去打几网子的鱼,零零碎碎的卖些鱼获,其余时间在船上晒晒太阳,樟铃溪里晃啊晃,这一日便过去了。
赵家佑撇了撇嘴,“是他啊,他的名字占人便宜!”
顾昭和王慧心都笑了。
王慧心笑起来格外的美丽,桃花大眼微微眯了眯,似有星星碎光溢出,娇美可人极了。
双脚淌在早春犹自冰凉的樟铃溪江水中,元伯似有感应。
他回过头,恰好撞进王慧心眼睫颤颤的桃花大眼中,倏忽的,耳朵后一股热意涌来。
元伯连忙转过头,稳了稳心跳得有些慌的心脏,继续看乌篷船。
他们正在寻找,好看看上头是否有船家艄公的标识。
王慧心没有察觉,素白纤细的手拂了拂鬓边的碎发,对顾昭继续道。
“听说这船是从外头的大江上飘来的,里头没有船家,也不见客人,元伯不放心,就将它拖回来了。”
说完,她微微叹了口气。
“真希望不是咱们玉溪镇的船。”
顾昭也跟着沉默。
大江飘回来的船却不见艄公,怎么看,这船家都是凶多吉少了。
樟铃溪很大,不乏有那等水贼恶人,专门盯着艄公和客人,做那等杀人越货之事。
就算不是他们玉溪镇的船,那也会是别的地方,总归是有户人家,家里的顶梁柱出事了……
……
“找到了。”这时,水里的元伯突然喊了一声。
他指着船沿边的一处小标志,开口道,“应该是六马街的谢家。”他顿了顿,继续道,“是谢振侠,谢家的船。”
这话一出,顿时好几个人围了过去,大家探着头瞧,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。
“是是,应该是他家的,上次我回我娘子家瞧侄儿,乘的就是这船。”
阿庆婶子用力的拍了拍大腿,四处看了一眼,朝大家伙儿说道。
“错不了,错不了,老爷子人好,为人和名字一样有侠气!我坐船有些晕,他还给了我一包子的话梅呢。”
“是是,这么一说,我也有印象了,谢老伯爱干净,船舱里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,我以前还说过,坐他家的船啊,就是舒坦……”
“喏,他船上的这些木雕,他和我说过几嘴,说是家里的小孙孙练手之作。”
越来越多的声音附和,说到后头,大家伙儿的声音渐渐小去,最后沉默了。
你觑觑我,我瞧瞧你,谁也不说话了。
原先还没有多大感觉,这艄公一挖出来,发现是自己知道的人,而他可能已经亡命在茫茫江波中了……
这事,让大家伙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。
原先因为挖掘出船主的热闹,瞬间戛然而止。
“我去喊人来。”听到六马街的谢家,赵家佑站不住了,当即丢下一句话,钻出人群跑了出去。
一并去的,还有长宁街的两个汉子。
......
谢家的人来得很快。
来的是谢振侠的大儿谢福文和大儿媳褚氏。
谢福文眼里又慌又乱,一个三四十岁年纪的汉子露出这样无助的眼神,怪让人不忍心的。
顾昭和大家伙连忙给他让开了路。
谢福文心慌得厉害,脚步有些迟疑的走了过去,在看到船的那一刹那,原先悬在半空中的心,一下子坠入冰窟窿里。
他鼻子一酸,眼前顿时模糊了。
“爹啊!我的爹啊!”
“是我家的船,我爹呢?我爹去哪儿了?”
他和褚氏都哭得厉害,半晌,他大大的抽了下鼻子,忍着心里的悲痛,开口询问道。
“劳烦大家了,这船,这船是哪里找到的?”
大家伙儿的目光都朝元伯看去。
元伯有些不自在,简单又快速道,“大江外头,鸭姆滩附近。”他想了想,大概的说了个参照位置。
对上谢福文和褚氏希冀的目光,他沉默了下,摇了摇头,“除了船,没有瞧见其他的。”
谢福文心里一酸,默默的抬袖擦脸。
顾昭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,走船最怕这样了,船在人不见踪迹,这是连尸骨都无存了么?
樟铃溪很大,据说一直往外延伸,再过百里,那便能和海天相接。
这尸骨,怕不是最后被冲进大海里了吧。
……
一时间,大家伙都静默了。
“那啥,我们找涯石街的桑家阿婆瞧瞧啊。”突然,一道妇人的声音响起。
大家朝声音的方向看去,就连相互搀扶,面露伤心的谢家夫妇也一并看了过去。
说话的是阿庆嫂,一个有些胖的妇人,方才说谢老爷子给了话梅的就是她。
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,阿庆嫂有些别扭,她放下举着的手,眼睛朝大家伙四处瞧了瞧,陪了陪客气的笑。
随即,她立马又想到,眼下这情形可不适合露出笑容。
阿庆嫂赶紧抿了抿唇,清了清嗓子,开口道。
“桑家阿婆啊!涯石街的那位!”
“怎么?你们都忘记啦!”
……
“哦~是她啊!”
“是是,可以找桑阿婆瞧瞧。”
有懂的妇人七嘴八舌的又应和了几句。
“对,找桑家阿婆,她一定可以找到人的!”
……
桑家阿婆?
顾昭想了想,这是谁?
不一会儿,她的脑袋里就有了对应的人。
这桑阿婆,她是玉溪镇的阴人啊!
所谓的阴人,便是能沟通鬼神的阳间人,她和普通人一样,需要吃五谷杂粮,进行五谷轮回,然而,唯一不同的是,她能够沟通亡者。
请神,问鬼......占卜,无一不精。
在涯石街,桑阿婆经营着一家香火店,听说她那一手的问鬼几乎出神入化。
往年里,玉溪镇哪户人家家里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,寻她问问总是没错的。
顾昭记忆里有她,那是因为老杜氏清明节及七月半等年节,都要去桑阿婆的香火店买上几沓的大金大银,尤其是顾昭她爹冥诞的日子。
按她奶说的,桑阿婆的东西真,这样大金大银烧下去,她爹在下头才有钱买饭吃,不会过苦日子。
毕竟阴间冷火,除了供奉,平日里吃不到饭。
……
那厢,阿庆嫂瞧见谢家夫妇还有些怔楞模样,顿时加重了语气。
“真的,您二位别不信,桑阿婆准得很,前些年我子息困难,好不容易才得了个小儿,身子骨还差得很……”
“那是日日哭夜夜啼,直把我家四个大人闹了个人仰马翻!”
“实在是没办法了,因为小儿的问题,家里大人都是日日拌嘴,谁都火气大得很,我家汉子更是没有心思去做工赚银两。”
“后来啊,我家婆寻了涯石街的桑阿婆,寻了她问鬼,嘿,好家伙,你道我家小儿为什么闹不停,原来啊,是有人故意捣的鬼,就是有人想要让我们破家!”
说起这事,阿庆嫂还咬牙切齿。
“我进门的那一日,家里亲戚还有街坊邻居都来家中做客观礼,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天杀的不讲规矩,她居然拎了扫帚搁我家堂屋大门前!”
阿庆嫂一拍大腿,对当初那场祸还有几分怒,“就这么巧,这吉位被扫帚所污,可不是请了瘟。”
“后来啊,我们找了桑阿婆问鬼,桑阿婆一通做法,替我们算了良辰吉日,好好的设供摆果,大金大银烧了好大一捧,家里这才安宁。”
“别的不说,我们家的口角都少了,小儿的哭啼也停了,身子骨没几日便养好了许多。”
“现在是小牛犊一只,哈哈。”
阿庆嫂是个大嗓门的妇人,那声音爽脆,她倒豆子一般将自己家的事情说得跌宕起伏,顾昭都听入迷了。
她瞧了瞧旁边,旁几人也一样听得很认真。
有人不是很信,小声嘀咕了一句,“怕不是碰巧了吧。”
“怎么可能!”事关恩人桑阿婆的清誉,阿庆嫂急了,当下眉眼竖起,怒瞪了过去。
“这事儿真真的,你不信找我的街坊们问问,一问便知!”
“你道我们后来没有问吗?我和你说,我阿庆嫂是个较真的性子,我还真一个个托了当初参加观礼的人,大家伙儿帮我回忆了,真有人在我家堂屋那儿搁了扫帚,一搁还搁了两把!”
她微微喘了口气,“连位置都和桑阿婆说的一丝不差!”
这话一出,大家伙儿后背无端的一阵寒。
顾昭:......
天冷听坊间鬼事,那叫两个字,冻人!
……
谢家夫妇哭得脑子还有点晕,听了这么多也没听明白。
谢福文楞眼:这,这和他家老爷子,有啥关系啊。
旁人有人瞧不过眼了,轻轻推搡了他一把。
“大兄弟,去吧,请桑阿婆问问谢阿翁现在在哪里,别去想准不准,不准咱们就当把钱撒大河里了,左右也没多少。”
“要是准的话,你还能寻回谢阿翁,这人啊,总得入土为安不是。”
这话说得谢福文又是涕泪四流,“是是,大家伙儿说得是,我,我这就去请桑阿婆过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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